实习报告 | 咨询中的焦虑,咨询师如何拿得起又放得下?

2018-03-16 16:29:26568

☆ 经过三年系统的学习,在最后实习的阶段,学员对所学进行整合和实际运用。实习过程必须在督导的指导下进行。

☆ 本文内容节选自1879计划首期班学员的实习心得报告,其中省略了描述个案的部分。

☆ 希望为各位业内朋友提供参照。

实习学员:白云波(北京首期班学员)

实习机构:北京巧克力科技有限公司

督导老师:吴丽娟(美国奥瑞冈大学咨商心理系博士,台湾师范大学教育心理与辅导学系兼任教授,台湾辅导学会常任理事。)

一、实习的意义与价值

实习对心理咨询学习的价值和意义,可以用一个比喻来简单概括:就像一位铁匠,对金属锻造过程的理论了解再多,也终要一锤子一锤子去练习打铁的。

在我心里,心理咨询归根到底是一份匠人的活计,所以总喜欢用铁匠的形象来比喻咨询工作,以及勉励自己。

回顾从业的九年来,累积个体咨询访谈3800小时+、无结构式人际历程取向团体620小时+,就像一锤子一锤子的手工锻造,是我的骄傲,也是我的人生乐趣和价值意义所在。

未来自己所期待的,也是无论外面世界如何喧嚣,我只在自己的小铁匠铺里,心无旁骛地打铁就好。

心理咨询即便是匠人活计,最初也必须从理论学习开始起步,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。理论学习说白了,就是获取前人经验的过程,避免无意义地走弯路。

从弗洛伊德,到埃利斯、卡尔·罗杰斯,从精神分析,到认知行为、存在人本,一代又一代的先行者们,用自己的天赋和心血换来的宝贵经验,如果我们读到了、读懂了,就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起步。

但世界也是现实的,如果没有从巨人的肩膀上摔下来过、鼻青脸肿那么几次,也注定无法成为巨人。经验是实践的产物,你没有实践过,那些读到的经验就不是你自己的。入耳和入心的距离,就像地球和月球那么远。

如果用“挂掉”来比喻心理咨询学习过程中的挫败,那么理论学习不是为了让你不挂掉,只是让你挂掉时,可以知道为什么会挂,并且学会以后不再挂。

学了认知行为,知道人的痛苦是因为不合理信念造成的,于是就去强行矫正来访者,这有可能事倍功半;学了精神分析,知道一个人的认知图式、行为模式其实有更深层的心理动因,于是去野蛮分析对方,这有可能吓跑来访者;学了存在人本,知道人是需要被共情理解、积极关注的,于是不断去重复“嗯,我理解你”,这有可能让人哭笑不得……

你满腹经纶,真正上手做咨询的时候,却挂掉了,但你绝不会误认为是精神分析、认知行为、存在人本这些理论本身错了,因为前人成功的事实摆在那里,唯一的原因就是你自己还没能掌握好它的实践,还没能做到融会贯通、知行合一。所以,默默地去抡锤子,老老实实打铁就好。

对心理咨询的学习来说,实习、实践与理论学习同等重要,意义在于能用臂膀而不是嘴巴,抡起打铁的锤子。

二、个体咨询概况与心得

咨询师自己的个人状态,对咨访关系及咨询过程可能产生多大的影响?

心理咨询是两个(或更多)人互动的过程,任何一方都会对另一方、及双方的关系产生影响。从弗洛伊德开始,就已经用移情和反移情来阐述这种影响,但这种影响究竟会有多微妙、又有多么强烈呢?没有亲身体验过的人绝对无法真正理解。

我是一名人际历程取向的心理咨询师,一直在学习和体会关系在助人过程中的影响和作用。

有一种关于咨询的定义是:“一个焦虑多一点的人和一个焦虑少一点的人在一起的过程”。这意味着在访谈过程中,咨询师必须时刻监控和调整自己的焦虑水平。如果因为任何原因使得自己变得比来访者更焦虑,就不再是有效的咨询构成了。

这是经验不甚丰富的新手咨询师,最容易摔倒的地方之一:过于急切地想要帮助来访者,从而用力过猛。

结果是,好的时候事倍功半,糟的时候就会无功而返。因此我一直很注意调整自己的心率和心态,使之趋稳、趋静,努力为来访者营造出一种踏实、沉稳的心理环境(当然,这种努力永无尽头,注定是一辈子的修炼)。

但在不久前,笔者的父亲因突发急病,在短短两天内就去世了。丧失亲人的悲痛,再加上缺乏充分的心理准备和告别过程,引发了自己强烈的遗憾心理和愧疚感。实际上,彼时我的心理承受底线已经被击穿,整个心绪陷入到剧烈的波动当中。

最初我并没能充分意识到这一点,相反的,在那样一种特殊的情况下,我特别希望自己是足够强大的,可以面对困境、可以“为来访者负责”。因此事情发生后,我并没有取消接下来几天中的任何一例访谈预约,决意哪怕拖着疲惫的精神、发烧的病体也要去继续访谈。

咨询室中有一条金科玉律,就是“千万别把任何人当傻子”。意思是说,咨访中任何一方的任何细微心态的改变,就算自己不说出来,也一定会被对方用某种方式捕捉到,总之藏不住。

遗憾的是,我当时恰恰忘记了这一条,只是努力让自己装作“专业而不受影响的样子”,事实证明这是多么的一厢情愿和不靠谱。访谈过程中开始出现种种“意外”,甚至接连发生新来访者来谈一次就不再续约的情况。

即便如此,我仍然一时身在其中而不辨真相,内心产生了更多焦虑,于是对待来访者更加“用力”,对于自己心态失衡的事实,也更费力去“隐藏”。结果可想而知,情况只能越来越糟。

最后,几个相处了好几年的老来访者坦言相告,询问我:咨询师你最近还好吗?你看上去好疲惫的样子呢……

借着这个机会,我才被触动,开始停下来反思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情,并在督导老师的帮助下看清了事实、理清了思路:实际上,因为父亲去世的影响,我内心深处产生了对“无能感”的恐惧,为对抗这种恐惧,才异乎寻常地执着于继续咨询访谈,希望借此恢复“掌控感”。

但咨询过程中永远不能忘记“谁需要?为了谁?”这句话。当访谈变成咨询师自己的需要、是为了咨询师自己时,一切就都变味了,经过各种微妙的、看似偶然实则必然的过程,咨访关系会遭到破坏,助人也就成了空谈。

在这之后,我让自己接受当下的“无能”,允许自己休息了一段时间,并用各种方式试着调整。当重新开始接待访谈时,熟悉的感觉终于又回来了:一个平稳厚重的、能够全然去关注对方的咨询师,和一个能够体验到安全、自在感、可以更好开放并成长的来访者,这样两个人坐在一起,效果很好。

三、团体咨询概况与心得

我七年来一直学习并实践的是,无结构式的人际历程取向团体,并且以长程为主。目前固定带领的两个小组,均以每周聚会一次的频率,持续进行了两年以上的时间,以下仅就其中更具代表性特点的性少数团体为例,将咨询进行过程及相关心得做一简要汇报。

团体最初由八名性少数成员组成,年龄、职业等条件各异,其中一些成员对心理学及人际历程取向团体有一定了解,另外一些了解不多。

回忆当初,在团体开始的早期阶段,曾经经历了一些比较典型人际过程,也遇到过一些比较典型的人际问题,例如:

融合,成员们一开始会试着接触、了解彼此,由于具有共同的性少数身份,相较普通人群构成的团体而言,更容易集中趋向一些特定的共同议题,比如自我身份认同、出柜、家庭冲突、性安全、形婚、乃至对未来孤独终老的恐惧,等等。因为在这些问题上,大家具有类似的经历体验,能够高度共鸣,所以较快就能形成了一种彼此理解、相互支持的人际环境;

但慢慢地,竞争也开始成为一条隐藏在暗处、但却影响渐升的进程线,竞争的内容各种各样,包括谁占用了更多的发言时间、谁更多获得了他人的积极回应、谁更具主导权能左右讨论的方向,而谁的声音又被挤压、谁似乎总被忽视,等等。

另外还有一个非常特殊的因素是,作为在座唯一的非性少数者,带领者的人际位置也很微妙:既会被视作需要尊重敬畏的权威,又会如同落单的小猫一般遭遇耍戏;既会被排斥为一个圈外人,又会被渴望能够进入和理解圈内。

当这些竞争(及其他更多因素)引发的暗潮愈发汹涌,直到再无法被压制和无视的时候,团体就进入了下一个阶段,即冲突的爆发期。

相较上一个阶段的凝聚和温馨,此时的团体往往剑拔弩张,有一些快人快语的成员开始更直接地表达不满、攻击他人,有一些则是冷嘲热讽、被动攻击,有一些出来做和事佬、四处帮忙抹平矛盾,还有一些干脆一言不发、自我隔离……

总之,团体就是一个模拟的微缩社会,会忠实复现出每一个人在生活中面临类似困难时,所惯处的位置、及惯用的应对方法。咨询师的工作,就是帮每个人看清这一切,并鼓励他们找出自己的答案,是满意、甘愿一如既往?还是不甚满意、可以去做些什么来更好改进?

但无论带领者还是团体,都还不足够成熟,所以事情注定无法这么理想,现实是,在这个冲突发展的过程中,会有成员脱落,有人因为忍受不了团体的氛围而选择离开。

尽管在成员的选择阶段、开组前的预备性访谈阶段、乃至聚会进行过程中,带领者都会努力去预防脱落,但这仍然会发生,而且会给团体带来严重的冲击。一个可能的比喻是,当面对一份困难、一个敌人时,团体先是去战斗了,但却得到可怕的、令人手足无措的结果,于是团体很容易就一百八十度转向,从攻击转为逃跑。

团体就是这样演变的,在有成员离开后,气氛变得压抑。最直接的感受就是,当有人提出一个议题时,大家都会先看看彼此,暗中确认这个议题是否能被团体所接受,讨论它是否安全的?

即便偶尔又会有一些不同意见出来,也马上会主动或被动地被按回去,这样经过一段时间以后,所有人都觉得团体好像“没什么意思了”,随之而来的则是迟到、缺席等异常情况的急剧增多。

此时带领者的任务,是继续帮助团体看清变化发生的过程及原因,并鼓励成员们主动地、齐心协力地想办法来走出困境。带领者的推动起到了作用,成员们经历了最低谷之后,又开始重新焕发出活力,以一种“这是我们的团体,我们来想办法让它变得更好”的态度发展。

经过反复的讨论,大家的结论是这个团体太沉闷了,需要新气象,需要新鲜的血液,换句话说,需要有一条鯰鱼进来,把水重新搅动起来! 但是,带领者有着不同的判断,因为这意味着团体依然是在逃跑。

团体有人脱落,就好像家庭中有人去世了,对这个去世的人,无论庆幸也好、忧伤也罢,如果这一切都还没能被表达出来,分离没有完成,家庭就急着再去生一个孩子,并指望这个孩子来承载一切心理动力、帮助家庭更好发展。

这既是不现实的,也是不负责任的,对那个孩子来说更是不公平的。在这种判断认知下,带领者继续着自己的使命,将这些想法真实、诚恳地分享给团体,并邀请他们继续就此进行讨论,而非马上启动加新。

虽然眼下有一些成员“愿意相信”带领者,也有一些人觉得带领者是杞人忧天,甚至指责这样做是妨害了成员的权利自主性 。但是,这种可以畅所欲言的氛围,恰恰表明团体走在正确的轨道上,虽然,前面的路还很长……

四、其他实习心得

到底什么能帮助人?我相信对每位心理咨询师而言,这都是一个类似“我是谁”式的终极问题。

过去的历史已经给出了很多各不相同、甚至互相冲突的答案。最常见的情形是,随着学习的深入,实践经验的丰富,不断成熟的咨询师会有一个选择的过程,从这个挺好、那个也不错,逐渐发展成笃信某一特定的流派取向。

就我而言,好像冥冥中被人本和存在主义召唤着,并最终走上了这条道路。但一定要申明的是,各个流派理论绝对没有哪个更好、哪个差一些之说。实际谁选择了哪个,只跟这位咨询师自己的成长经历、人格特点、对人性的认知等等有关。

可以这么说,如果一位咨询师运用某一种流派理论很熟练、做得很优秀,那么不是因为他选择了一个更棒的流派,而是因为这个流派理论刚好更适合他,仅此而已。

我因为从小被“放养”的缘故,所以性格就是散漫不羁的。自幼什么都是自己琢磨自学,所以相信人完全可以凭自己的力量自我成长。因为有一位很有温度又讲道理的母亲,所以自己也更习惯释放出对来访者的肯定、欣赏、爱……

在来访者改变的过程中,一方面,咨询师真的很重要,各种助人的专业理论和技术必不可少,更重要的是归根到底,咨询师是在用自己这个人在做工具。

无数事实经验证明,咨询师焦虑,来访者就很难更安稳;咨询师在某一方面有局限,来访者就很难在这个方面有更深远的发展;更何况“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,无诸己而后非诸人”,所以正人必先正己,为了帮助来访者在各个方面更加完善,咨询师必须先用一辈子的时间不断成长和完善自己。

但另一方面,咨询师其实也没那么重要。对新手咨询师来说,当你因为某例个案没做好而沮丧自责时,这句话显得特别重要。因为咨询能做的,往往只是协助来访者理清他自己,帮他搬开羁绊住自己的石头、开启他自我成长的发端,仅此而已。

最终是否要改变?愿意付出多少代价去赢得改变?以眼下的主观、客观条件能走多远?其实更多取决于来访者他自己,或者至少不那么多取决于咨询师的“好坏”。

更多时候,承认“机缘未到”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,所以,既全身心投入到与来访者的工作中,也看开、看淡,无过多所求,可能是咨询师更理想的工作心态。

1879计划咨商能力评量表(节选)

咨商能力总评

接案时实习生可以做到的是:

白云波是一位优秀的咨询师,基本的态度与技巧都做得很好,尤其是非常能够同理、接纳案主,非常能够与案主建立很好的咨询关系。

他能跟随案主,是一位很好的倾听者,案主总能在他面前真实深入的呈现自己,有较深入的会谈。

接案时实习生感到困难的是:

有时候,会扛较多的责任,较急着做一些事情,较以咨询师为中心。不过,他有很高的觉察力,也能很快地真实的去正视、调整,提醒自己回到较以案主为主的位置。

此外,个人的咨询理论,可以再充实、丰厚之。

实习生仍应加强的是:

同上

督导签名:吴丽娟

评定日期:2017年 9月28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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